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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时间:2025-06-11 21:49:37

撑尸

编辑:自有一灯然 更新时间:2025-06-11 21:49:37
撑尸

撑尸

男女主角分别是【冰冷,死死】的悬疑灵异小说《撑尸》,由新锐作家“自有一灯然”所著,故事情节跌宕起伏,充满了悬念和惊喜。本站阅读体验极佳,欢迎大家阅读!本书共计13927字,1章节,更新日期为2025-06-11 21:49:37.835636。目前在本网 【wxxxw.com】上完结。小说详情介绍:撑尸

作者:自有一灯然 总字数:13927

类型:悬疑灵异

撑尸_精选章节

我们村守灵时有个诡异习俗:人死后前三天,尸身绝不能沾地。死者的亲人们需要轮流托举着死者的尸身,像抱婴儿般彻夜不眠。这个习俗被叫做:撑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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奶奶咽气那一刻,整个老屋的空气像是瞬间被抽干了,只留下浓得化不开的草药味和死亡冰凉的气息。

她枯瘦的手猛地从被沿滑落,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,骤然攥住了我的手腕。

那力道大得惊人,根本不像一个弥留的老人,倒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。我甚至能听见自己腕骨在重压下发出的细微呻吟。

她浑浊的眼珠死死钉在我脸上,嘴唇艰难地翕动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抠出来的血块:“别……别让他们……‘撑’我!”

“撑?”我脑子里嗡的一声,像被重锤砸过,一片混沌。这字眼陌生又突兀,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气。没等我细想,那钳子般的手猛地一松,软软地垂落在硬邦邦的炕沿上。最后一点光从她眼里彻底熄灭了。

“娘啊——!”守在炕边的小姑第一个嚎哭出声,声音尖利得像要刺破屋顶的瓦片。哭声如同信号,瞬间引爆了整个屋子。叔叔、婶子们,还有那些沾亲带故、挤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邻居,呼啦啦跪倒一片,悲声震天。香烛纸钱的味道混着眼泪鼻涕的咸腥气,沉甸甸地压下来,让人喘不过气。

我僵在炕沿,手腕上残留的剧痛和奶奶临终那句没头没尾的警告交织在一起,像两条冰冷的毒蛇钻进心里,盘踞不去。别让他们“撑”我……“撑”,到底是什么?

奶奶被抬进了堂屋,安置在那口散发着新鲜桐油和木头气息的柏木棺材里。棺材就架在两条结实的黑漆长凳上,下面铺着厚厚一层干燥的稻草。昏黄的灯泡下,棺材黑沉沉的颜色压得人心里发慌。

“好了,都别嚎了!”二叔抹了把通红的眼睛,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和不容置疑的强硬,像一把钝刀劈开了屋里的悲声,“老三,老四,还有……小志,”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我,带着一种沉甸甸的、不容推拒的东西,“按老规矩,前三天,咱娘的身子,不能沾地气!得‘撑’着!”

“撑”!

这个字像冰锥,狠狠扎进我的耳膜,瞬间勾起了奶奶临终前那惊恐的遗言和手腕上残留的剧痛。我浑身一激灵,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,脊背撞上身后冰冷的土墙。

“二……二叔,”喉咙干得发紧,声音都变了调,“奶奶走的时候……特意交代了,不让‘撑’……”

“你懂个屁!”三叔猛地打断我,他本来就黑红的脸膛此刻因激动更显得凶悍,喷着唾沫星子,“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!多少辈儿的老人都这么‘撑’过来的!沾了地气,魂儿就沉下去,找不着归路了!你奶奶那是糊涂了,临了说胡话!”他大手一挥,带着不容分说的蛮横,“小志,你是长孙!头一个,就你!过来!”

三叔那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,铁钳一样扣住我的肩膀,硬生生把我从墙边拖拽到了棺材旁。棺材里,奶奶静静地躺着,脸上盖着一张粗糙的黄表纸。昏黄的灯光下,她那身崭新的、深蓝色的寿衣布料僵硬地反着光,透着一股子阴冷的气息。她的双手交叠在腹部,枯瘦的手指蜷曲着,像是在无声地抓紧什么东西。

“愣着干啥?”三叔的低吼就在耳边炸开,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,“托腰!托稳了!”

一股浓烈的、混杂着劣质烟草和汗酸的体味扑面而来。我几乎是凭着本能,僵硬地弯下腰,将双手颤抖着伸进棺材里冰冷的空间。指尖触碰到寿衣那粗糙冰凉的布料时,一股寒意猛地顺着指尖窜上胳膊,激得我头皮发麻。

三叔粗壮的手臂也伸了进来,动作熟练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粗暴。他一手抄在奶奶的腿弯,一手托住后背,用力往上一抬。我赶紧配合着托住奶奶的腰肋部位。

入手的第一感觉,是沉。一种超乎想象的、带着死亡重量的沉坠感,冰冷而僵硬,透过薄薄的寿衣布料,清晰地传递到我的手掌和手臂上,仿佛托着的不是一具枯瘦的遗体,而是一块刚从冰河里捞出来的巨石。这股沉甸甸的冰冷死意,顺着我的手臂骨骼,一路向上蔓延,几乎要冻僵我的血液。

我咬紧牙关,手臂的肌肉绷得像石头,用尽全力抵抗着那股不断下坠的力量。三叔显然比我轻松得多,他闷哼一声,腰背发力,稳稳地将奶奶的遗体从棺材底部抬离,悬空架在我们两人的手臂之上。
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堂屋里只剩下灯丝发出的微弱电流声,以及其他人刻意压低的呼吸。抬着冰冷的遗体,感觉时间被无限拉长,每一秒都漫长得令人窒息。手臂的酸麻感越来越强烈,像无数细小的针在扎。我死死盯着奶奶脸上那张黄表纸,纸面粗糙的纹理在昏光下微微晃动,仿佛下面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也在跟着轻轻颤抖。冷汗沿着我的额角滑下来,痒痒的,我却不敢抬手去擦。

“换!”不知过了多久,四叔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死寂。他和小姑无声地靠了过来。

交接的瞬间,我几乎是立刻抽回了自己酸麻僵硬的手臂,踉跄着退开几步,靠在一张冰冷的八仙桌边沿,大口喘着气。手臂残留的冰冷沉重感依旧清晰,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久久不散。

小姑和四叔接替了位置。小姑的脸色比纸还白,嘴唇抿得死紧,眼神里是极力压抑的恐惧和不适。四叔则显得沉稳些,但托着遗体的手臂肌肉同样绷得紧紧的。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缓慢爬行,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。

“二……二哥,”小姑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,细若蚊蚋,“娘的身子……是不是……是不是轻了点?”她求助似的看向旁边的二叔。

二叔正蹲在棺材头烧纸钱,闻言头也没抬,语气带着一丝烦躁:“瞎琢磨啥!人走了,魂儿散了,身子骨自然就轻飘了!老话都这么讲!撑稳了,别瞎想!”他抓起一叠厚厚的黄纸,用力丢进火盆里,火焰猛地蹿高了一下,映得他半边脸忽明忽暗。

小姑不敢再吭声,只是咬着嘴唇,眼神里的惶恐更深了。

时间像被粘稠的黑暗拖住了脚步,沉重地向前挪动。轮到二叔和三叔“撑”的时候,气氛似乎更凝重了些。二叔紧锁着眉头,不时抬眼看看棺材上方悬空的遗体,又看看火盆里跳跃的火苗,眼神复杂。三叔则显得焦躁不安,粗重的呼吸在寂静中格外清晰,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。

“他娘的,”三叔低低地咒骂了一句,声音干涩,“怎么……越来越不对劲了?”

“闭嘴!”二叔猛地低喝,声音里带着压抑的警告,眼神锐利地扫过三叔,又飞快地瞥了我一眼,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,有警告,似乎还有一丝……不易察觉的惊疑?他用力吸了口烟,烟头的红光在昏暗里急促地亮了一下,“撑稳了!别胡思乱想!规矩就是规矩!”

他的话像一块沉重的石头,砸在死寂的空气里。三叔喉结滚动了一下,终究没再出声,只是那托着奶奶遗体的手臂,绷得更紧了,青筋在皮肤下虬结凸起。屋里只剩下纸钱燃烧的噼啪声和压抑到极致的呼吸。

终于,那漫长到仿佛没有尽头的轮转又回到了我的身上。堂屋角落那只老旧的座钟,指针慢吞吞地指向了凌晨两点。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,一丝风也没有,死寂得可怕。

小姑和四叔撤下手,脸上都带着如释重负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惊悸。我深吸一口气,冰冷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,再次僵硬地走上前,和三叔一起,将手伸入那冰窖般的棺材空间。

手指触碰到奶奶腰肋处寿衣的瞬间,我整个人猛地一僵。

不对!

太轻了!

上一次托举时那种沉甸甸、仿佛托着一块冰石的坠手感完全消失了!此刻掌下传来的分量,轻飘得令人心头发毛,像托着一件空荡荡的、塞满了棉絮的衣服,甚至……比那还要轻!这绝不是一具正常尸骸该有的重量!我甚至有种错觉,只要我稍微松一点力气,这具轻飘飘的遗体就会像一片枯叶般被空气托浮起来。

我惊恐地抬眼看向三叔。昏黄的灯光下,他的脸色也变了,惨白中透着铁青,额头上全是冷汗,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。他显然也感觉到了这诡异的变化。我们四目相对的瞬间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、无法言说的骇然。

就在这死一般的僵持和惊惧中——

嗤!

一声极其轻微的、如同叹息般的声响。

灵前那对燃烧了大半夜、淌满了白色烛泪的白蜡烛,毫无征兆地,同时熄灭了。

浓稠如墨汁的黑暗,瞬间吞噬了整个堂屋!

“啊!”小姑短促的惊叫在死寂中炸开,又立刻被她自己死死捂住。

黑暗像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我的口鼻。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。奶奶那轻飘得诡异的身体就悬在我的臂弯里,在绝对的黑暗中,失去了视觉的依托,那感觉更加恐怖。仿佛我托着的不是一具遗体,而是一团冰冷、虚无、随时会消散的……东西。

就在这时——

一股冰冷的气息,毫无征兆地、直接地喷在了我的耳廓上!

那气息带着泥土深处特有的阴湿和腐朽味道,冷得刺骨。我的血液瞬间冻结,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!

紧接着,一个极其细微、却无比清晰的声音,贴着我的耳朵,钻了进来:

“镯子……戴……上……”

那声音!干涩,嘶哑,像是枯叶在粗糙的石面上摩擦,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令人牙酸的滞涩感,却又无比熟悉……分明是奶奶的声音!可奶奶明明已经……明明就在我臂弯里!

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我的心脏,挤压得我无法呼吸。脑子一片空白,只剩下那个贴耳的低语在疯狂回荡:“镯子……戴上……镯子……戴上……”

完全是出于一种被极致恐惧操控的本能,我的右手,那只没有托着奶奶腰部的右手,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,颤抖着,摸索着探向奶奶交叠在腹部的那双手臂。

黑暗中,触感被无限放大。指尖先是碰到冰凉的寿衣布料,那粗糙的质感让我触电般缩了一下。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,我强迫自己再次伸出手,哆嗦着沿着冰冷僵硬的手臂向上摸索。

手腕!

终于摸到了奶奶枯瘦的手腕!皮肤冰冷粗糙得像老树皮。我的指尖慌乱地在那寸许之地摸索着……摸到了!

一个硬硬的、光滑温润的圈。

是那只玉镯!奶奶生前从不离身的那只老玉镯!即使在盛夏,她的手腕上也总是沁着这玉镯冰凉温润的触感。它此刻正妥帖地圈在奶奶干枯的手腕上。

“戴上……戴上……”那幽灵般的低语又一次在我脑海里响起,带着一种诡异的催促。

混乱和极度的恐惧让我完全无法思考。戴?戴给谁?奶奶明明就在我臂弯里!难道……是让我戴上?可这明明是奶奶的镯子!

或许是那声音里的某种强制力,或许是黑暗中混乱的本能驱使,我只想快点结束这令人崩溃的接触。右手大拇指用力地抠住那光滑的玉镯内侧,同时左手下意识地将奶奶的手臂往上抬了一点,试图将镯子褪下来。

就在我的拇指指甲抠进玉镯内圈,用力向下拉扯的瞬间——

异变陡生!

臂弯里那具原本轻飘得如同空壳的遗体,猛地一沉!

一股无法抗拒的、冰冷僵硬的重力骤然压回我的手臂!那感觉,就像前一秒还托着一片羽毛,下一秒却突然变成了一座冰山!巨大的反差和冲击力让我双臂剧痛,闷哼一声,膝盖一软,整个人被压得几乎要向棺材里栽倒!

紧接着——

咔啦!

一声令人牙酸的、硬物摩擦木板的刺耳锐响,在死寂的黑暗中炸开!

我臂弯里那冰冷沉重的躯体,竟然……竟然直挺挺地向上弹坐了起来!

寿衣粗糙的布料瞬间摩擦过我的手臂和脸颊,冰冷生硬。一张冰冷僵硬的东西,带着浓烈的泥土腥气和腐朽的草药味,猛地贴上了我的侧脸!

是奶奶的脸!那张盖着黄表纸的脸!此刻,那粗糙的黄表纸就紧紧贴在我的颧骨上,冰冷而粗糙!

下一秒,一只冰冷如铁钳的手,带着千钧之力,猛地扼住了我的喉咙!

那力量大得恐怖,根本不是人类所能拥有!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,剧痛和窒息感瞬间淹没了我的意识。肺部火烧火燎,眼前金星乱冒,黑暗变得更加浓稠。

一个干涩、愤怒、带着无尽阴寒的声音,几乎是贴着我的脸,从那张盖着黄表纸的“脸”后面,嘶吼出来:

“谁——让——你——摘——的?!”

那声音如同无数砂砾在生锈的铁皮上疯狂刮擦,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怨毒,狠狠砸进我的耳膜,砸进我的灵魂深处!

“呃……呃……”我徒劳地挣扎着,双手拼命去掰那只铁钳般的手,指甲在冰冷僵硬的皮肤上抓挠,却只留下几道无力的白痕。双脚胡乱地蹬踹着,踢在棺材板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。眼前发黑,意识像断线的风筝,急速地飘远……

就在我即将彻底陷入黑暗的瞬间——

“哐当!”

一声巨响,伴随着木门被暴力撞开的刺耳声音!

“咋了?!出啥事了?!”二叔惊惶嘶哑的吼声,伴随着一道刺眼的手电光柱,猛地劈开了堂屋的浓稠黑暗!

那道光如同滚烫的烙铁,狠狠烫在我的眼皮上。光柱剧烈地晃动着,最终死死地定格在棺材上方——定格在奶奶那直挺挺坐起的、盖着黄表纸的恐怖身影上!定格在她那只死死扼住我脖子的、枯瘦青黑的手上!

“啊——!!!”

小姑那足以撕裂夜空的、非人的尖叫声骤然爆发,如同实质的冰锥,狠狠刺穿了每个人的耳膜和神经!

扼住我喉咙的那股冰冷巨力,在手电光刺入的同一刹那,毫无征兆地消失了。如同被阳光灼伤的鬼影,倏然退去。

“嗬……嗬……”我像一条被抛上岸的濒死的鱼,身体失去了支撑,软软地从棺材边缘滑落,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。喉咙火烧火燎,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撕裂般的剧痛。我蜷缩在棺材投下的巨大阴影里,双手死死捂住脖子,剧烈地呛咳着,眼泪鼻涕糊了满脸,身体筛糠般抖成一团。

“诈……诈尸了!娘啊!诈尸了!”三叔那粗豪的嗓子此刻完全变了调,嘶哑惊骇得不成样子,带着哭腔,连滚带爬地向后猛退,脊背狠狠撞在堂屋供奉祖先牌位的条案上,震得上面几个蒙尘的香炉嗡嗡作响。

“快!快压住!”二叔的吼声带着一种破音的凄厉,手电光柱疯狂地乱晃,最终死死锁定在棺材里那个坐着的、盖着黄表纸的身影上。他整个人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,脸上肌肉扭曲,眼中布满血丝,混合着极致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狠厉。他猛地将手电筒塞给旁边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四叔,自己一个箭步就扑了上去!

“二哥!”四叔魂飞魄散地惊叫。

二叔根本不管不顾,他那粗壮的身体带着一股豁出性命的蛮劲,狠狠地撞向棺材里坐起的“奶奶”!双臂张开,像铁箍一样死死抱住那穿着深蓝寿衣的上半身,用尽全身力气向下压去!

“呃啊——!”二叔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,脖子上的青筋暴凸,脸色涨得发紫。他像是在和一头无形的、力大无穷的怪物角力,双脚蹬着棺材底部,整个身体都因巨大的对抗而剧烈颤抖。

棺材里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嘎吱”声,是沉重的柏木在呻吟。

终于,伴随着一声闷响,那个直挺挺的身影被二叔拼死压回了棺材底部!

“快!盖子!压上东西!”二叔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人声,他整个人还死死地扑在棺材口,用身体的重量压着下面,头也不回地咆哮。

四叔如梦初醒,手电筒哐当掉在地上,滚到一边,光柱歪斜地照亮了墙角。他连滚带爬地冲过去,和同样吓破了胆但强撑着的小姑一起,合力抬起那沉重的棺材盖板。

“一、二、三!”四叔嘶喊着,两人脸憋得通红,手臂肌肉虬结,终于将厚重的盖板猛地推合到棺材上!

“压住!别松手!”二叔喘着粗气,从棺材口滚下来,踉跄着冲到墙角,一把拖过那张沉重的、原本放祭品的榆木八仙桌,咬着牙,额上青筋暴起,竟一个人硬生生将桌子拖拽过来,轰隆一声巨响,死死地顶在了棺材盖板上!

做完这一切,二叔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,背靠着顶住棺材的八仙桌,瘫软地滑坐到地上,胸膛剧烈起伏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脸上淌下,混合着灰尘,狼狈不堪。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口被八仙桌顶住的棺材,眼神里残留着惊魂未定和后怕。

堂屋里一片狼藉,弥漫着浓重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死寂。只有几个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。

我蜷缩在冰冷的地上,喉咙的剧痛依旧,但更深的寒意从骨髓里透出来。混乱的脑海中,只清晰地烙印着两样东西:奶奶坐起时那盖着黄表纸的恐怖轮廓,和她贴着我耳朵嘶吼出的那句充满怨毒的质问——“谁让你摘的?”。

还有……我下意识地攥紧了右手。

那只冰凉的、光滑的玉镯,此刻正死死地攥在我的手心里,被冷汗浸透,像一块怎么也捂不热的寒冰。

后半夜,无人敢眠。

那口被八仙桌死死顶住的柏木棺材,像一块巨大的、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磁石,牢牢吸住了堂屋里所有惊恐的目光。几把手电筒被集中起来,光柱交织着,勉强驱散棺材周围一小片浓稠的黑暗,却让那厚重的阴影显得更加庞大和深不可测。没人敢靠近棺材三尺之内,连呼吸都刻意压得极低。

三叔缩在墙角,抱着膝盖,头深深埋在臂弯里,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。小姑和四婶互相紧紧攥着手,靠在一起,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,脸色惨白如纸。四叔则守在二叔旁边,两人都沉默地抽着劣质香烟,烟雾缭绕中,他们的脸显得更加阴沉疲惫,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惊惧和忧虑。

二叔背靠着顶棺材的八仙桌腿坐着,一支接一支地抽烟,眉头拧成一个死结。他的目光不时扫过我,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,有审视,有愤怒,还有一种……深不见底的恐惧。每次他的目光扫过我紧攥着玉镯的右手时,那恐惧就更加明显一分。

我靠着冰冷的土墙坐着,喉咙的刺痛感依旧清晰,每一次吞咽都像咽下刀片。右手掌心死死攥着那只冰冷的玉镯,尖锐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。奶奶那怨毒的嘶吼和坐起时冰冷的触感,一遍遍在脑海里重演,每一次都带来新的战栗。

“小……小志,”小姑终于忍不住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带着哭腔,“娘……娘最后跟你说啥了?她……她为啥要坐起来?为啥要……掐你?”她的问话,让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我身上,像无数根冰冷的针。

我张了张嘴,喉咙火烧火燎,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:“她……她说‘别让他们撑我’……还有……”我顿了顿,想到那贴耳的低语和坐起后的质问,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,“……她让我……‘戴上镯子’……然后我……我就……”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紧握的右手。

“你就摘了?!”二叔猛地抬起头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被点燃的暴怒和难以置信的惊骇,他死死盯着我的手,“你他娘的……你把娘的镯子摘下来了?!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,眼睛瞪得溜圆,血丝密布。
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!”我被他的反应吓住了,下意识地将握着镯子的手藏到身后,徒劳地辩解着,“是她……是她在我耳边说‘戴上’!我以为……我以为……”

“你以为个屁!”二叔猛地从地上弹起来,动作大得带倒了旁边的四叔。他几步冲到我跟前,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,带着浓烈的烟味和汗味,还有一股濒临失控的狂暴气息。他布满老茧的大手闪电般探出,一把抓住我藏在身后的手腕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!

“啊!”我痛呼出声。

“给我!”二叔的声音如同野兽的低咆,另一只手粗暴地掰开我紧握的手指,硬生生将那枚沾满我冷汗的玉镯抠了出来!

冰凉的玉镯落入他粗糙的掌心。二叔捏着那镯子,像是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,又像捏着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,手抖得厉害。他的脸色在昏暗的手电光下变得极其难看,灰败中透着死气。他死死盯着那枚在光线下流转着温润光泽的老玉镯,眼神里充满了惊怖,嘴唇哆嗦着,喃喃自语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,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:

“完了……全完了……镇不住了……要出来了……谁也跑不了……”

“二哥!你……你瞎说啥呢!”四叔也站了起来,声音发颤,试图去拉二叔的胳膊。

“跑?往哪跑?”三叔猛地抬起头,从墙角发出嘶哑的冷笑,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,“这镯子……嘿嘿……当年爹死的时候,咱娘不就戴着它吗?那晚……那晚咱爹的棺材板……”他没说完,只是神经质地低笑着,眼神涣散。

三叔的话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混乱的记忆!我猛地想起很小的时候,爷爷去世那会儿,似乎也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情,闹得整个村子人心惶惶。但那时我太小,记忆模糊得像蒙着一层厚厚的、沾满灰尘的毛玻璃,只依稀记得大人们极度惊恐的脸和持续了很久的压抑气氛……还有奶奶手腕上那只从不离身的玉镯。难道……这一切,都和这只诡异的镯子有关?它到底是什么?镇着什么?

堂屋里的空气凝固了,比棺材里的味道更令人窒息。二叔捏着玉镯,失魂落魄。三叔蜷在角落,发出神经质的低笑。四叔和小姑他们脸色煞白,眼神里充满了无措和更深的恐惧。那口被八仙桌顶住的棺材,在摇曳的光线下投下巨大而沉默的阴影,像一头蛰伏的、随时会苏醒的凶兽。

时间在极致的压抑和恐惧中艰难爬行。窗外依旧漆黑如墨,黎明仿佛永远不会到来。
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一个小时,也许是更漫长的煎熬。二叔终于动了动,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,颓然地、极其缓慢地坐回了地上,背靠着桌腿。他不再看任何人,只是低头死死盯着手里那枚玉镯,仿佛要把它盯进骨头里去。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,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、近乎麻木的绝望。

三叔的低笑不知何时也停了,他重新把头埋进臂弯,身体蜷缩得更紧。

堂屋里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呼吸声,以及一种无形的、令人崩溃的等待。等待天亮?还是等待……更可怕的事情发生?

就在这死寂的僵持中——

咚!

一声沉闷的敲击声,清晰地、毫无预兆地从那口被八仙桌顶住的柏木棺材里传了出来!

声音不大,却像一记重锤,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!

堂屋里所有凝固的呼吸瞬间停滞!

咚!

第二声!

比第一声更清晰,更沉重!仿佛有什么东西,在棺材内部,用拳头或者……用头,在用力地撞击着厚重的棺盖!

“啊!”小姑发出一声短促的、被掐断般的惊叫,死死捂住自己的嘴,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。

四叔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,他惊恐地看向二叔。

二叔猛地抬起头,捏着玉镯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,眼神里的绝望瞬间被巨大的惊骇取代,死死盯着那口发出声响的棺材!

咚!咚!咚!

撞击声变得急促起来!一声接一声,沉闷而有力,像是被困在狭小空间里的野兽在疯狂地挣扎、冲撞!整个厚重的柏木棺材都随之发出不堪重负的“嘎吱”声!顶在上面的沉重八仙桌,桌面上的灰尘簌簌落下!

“顶……顶住!”二叔的声音都变了调,嘶哑尖利,带着破音。他猛地从地上弹起来,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,爆发出最后的力量,整个人扑到八仙桌上,用肩膀死死顶住桌面,试图压住下面那疯狂的撞击!

“都过来!顶住它!”他朝我们嘶吼,脖子上青筋暴凸,脸憋成了猪肝色。

三叔像是被惊醒的梦游者,猛地抬起头,眼中是彻底的疯狂和混乱,他怪叫一声,竟然不是扑上去帮忙,而是连滚带爬地冲向紧闭的堂屋大门,双手疯狂地去拉那沉重的门栓!

“老三!你干什么!”四叔惊怒交加地吼道。

“开门!放我出去!我不待在这鬼地方了!”三叔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,他拼命地拉扯着门栓,发出哐啷哐啷的巨响。

就在这时——

砰!!!

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!

那口沉重的柏木棺材盖板,在内部那股狂暴力量的疯狂撞击下,连同顶在上面的八仙桌,竟然被硬生生地顶开了一道足有半尺宽的缝隙!

一股浓郁得令人作呕的、混合着泥土腥气、草药腐败味和某种无法形容的阴冷气息,如同实质的寒流,猛地从那道缝隙里汹涌而出!

“呃啊——!”二叔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!他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掀翻,向后倒飞出去,重重地摔在堂屋中央的地面上,滚了好几圈才停下,痛苦地蜷缩起来。

缝隙里,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。一只枯瘦、青黑、指甲尖利的手,猛地从缝隙中探了出来!五指箕张,死死地抠住了棺材盖板的边缘!那指甲缝里,似乎还沾着暗红色的泥土!

“娘啊——!”小姑终于彻底崩溃,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,双眼一翻,软软地晕倒在四婶怀里。

“跑!快跑!”四叔的魂都吓飞了,他再顾不上顶门的三叔和地上的二叔,一把拉起吓傻了的四婶,拖着小姑瘫软的身体,像没头苍蝇一样撞开旁边一扇通往后院的小门,跌跌撞撞地消失在黑暗里。

我瘫在墙根,浑身冰冷僵硬,眼睁睁看着那只青黑的手扒着棺盖,看着那缝隙后令人心悸的黑暗。巨大的恐惧像冰水灌顶,冻住了我的四肢百骸,连尖叫都发不出来。

三叔终于拉开了沉重的门栓,他狂喜地、不顾一切地拉开堂屋大门,就要往外冲——

就在他拉开大门,一只脚刚踏出门槛的刹那!

呼——!

一股极其阴冷、猛烈的穿堂风,毫无征兆地从敞开的大门外倒灌进来!

灵前地上散落的纸钱、香灰被这股邪风猛地卷起,打着旋,疯狂飞舞!

而更诡异的是——

噗!噗!

灵前供桌上,两支崭新的、刚点燃不久的白蜡烛,烛火猛烈地摇晃了几下,竟然……同时熄灭了!

整个堂屋,再次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!

“不——!”三叔冲到门口的身影猛地僵住,发出一声绝望到极点的惨嚎!他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推了一把,踉跄着向后猛退,砰地一声撞在门框上!

黑暗中,棺材里那令人牙酸的抓挠声、撞击声变得更加清晰、更加狂暴!伴随着一种……如同破旧风箱般嗬嗬的、非人的喘息声!

“啊!别过来!别过来!”三叔在门口方向发出撕心裂肺的、不似人声的嚎叫,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惊怖,紧接着是剧烈的、仿佛被扼住喉咙的挣扎声和身体撞在门板上的砰砰闷响!

“老三!”摔在地上的二叔挣扎着想爬起来,声音里充满了惊骇和绝望。

混乱!彻底的混乱!黑暗!绝望的嘶喊!恐怖的抓挠撞击声!还有那弥漫整个空间的、令人作呕的阴冷腐臭!

我蜷缩在墙角,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,牙齿不受控制地剧烈磕碰着。就在这极致的混乱和黑暗的深渊里,一个念头像冰冷的毒蛇般钻进我的脑海,死死缠绕:

跑!必须跑!离开这里!立刻!马上!

求生的本能如同被点燃的炸药,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僵硬。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,黑暗中完全辨不清方向,只凭着记忆和本能,跌跌撞撞地朝着刚才四叔他们逃离的那扇通往后院的小门方向扑去!

身后,是三叔那越来越微弱、越来越凄厉的哀嚎,是棺材里愈发疯狂的撞击和抓挠,是二叔嘶哑绝望的呼唤……还有那无处不在的、冰冷刺骨的阴风!

我像一头慌不择路的困兽,一头撞开了那扇虚掩的小门,冲进了后院浓重的夜色里。冰冷的夜风瞬间包裹了我,却丝毫吹不散骨髓深处的寒意。

头也不回,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,踩过冰冷的泥土和杂草,只想离那间吞噬了奶奶、吞噬了叔叔、吞噬了所有光明的老屋越远越好!直到肺部火烧火燎,直到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,直到再也听不到身后那地狱般的声响,我才在一个堆满柴草的角落颓然瘫倒,蜷缩起来,像只受惊的幼兽,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。

黑暗笼罩着后院,也笼罩着我。冰冷的玉镯,不知何时,又回到了我的掌心。它贴着我的皮肤,像一块永远也捂不热的寒冰,更像一个……来自地狱的烙印。

后院的黑暗冰冷刺骨,我蜷缩在柴草垛的阴影里,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,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喉咙撕裂般的痛楚和浓重的血腥味。掌心里那块冰凉的玉镯死死贴着皮肤,寒意直透骨髓。

老屋的方向,死寂一片。那令人心胆俱裂的撞击声、抓挠声、三叔凄厉的嚎叫……全都消失了。只有风吹过枯枝败叶的沙沙声,更衬得这黎明前的黑暗死寂得可怕。

我不敢动,不敢发出任何声音,甚至连呼吸都拼命压抑着。恐惧像冰冷的藤蔓,缠绕着我的心脏,越收越紧。奶奶坐起时冰冷的触感,那怨毒的质问,棺材盖被顶开的缝隙里探出的青黑枯手,还有三叔最后那绝望到极点的嚎叫……无数恐怖的画面在脑海中疯狂闪回。

时间一点点流逝,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。东方天际,终于艰难地透出了一丝极淡、极灰白的光线,勉强驱散了后院最浓重的黑暗,勾勒出柴草、农具模糊的轮廓。

这微弱的光明并没有带来丝毫暖意,反而让眼前的景象更加清晰,也更加令人心悸。我鼓起残存的所有勇气,扶着冰冷的土墙,双腿发软地站起来,一步一步,挪向通往前院的小门。

门虚掩着,缝隙里透出堂屋的黑暗。

我颤抖着手,轻轻推开一条缝。

堂屋里的景象,让我的血液瞬间冻结!

一片狼藉。

纸钱、香灰、打翻的祭品散落一地。那口沉重的柏木棺材盖板,被掀开了一大半,斜斜地歪在一边,露出黑洞洞的棺材内部。棺材里……空空如也!

奶奶……不见了!

而更让我头皮炸裂的是——

堂屋正中央,那根粗壮的、用来悬挂祭幔的房梁上!

吊着一个人!

是三叔!

他的脖子被一根粗糙的麻绳死死勒住,身体像一块沉重的破布般悬在半空,脚尖……脚尖直直地朝下!在灰白晨光的映照下,那张因窒息而扭曲发紫的脸庞正对着门口的方向,双眼圆睁,暴凸的眼球里凝固着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,死死地“盯”着我!嘴巴大张着,舌头微微吐出,仿佛在无声地呐喊。

他脚下的地面上,一张被踩踏过的、沾着污迹的黄表纸,静静地躺在那里。

“呃……”一声极度压抑的、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从我喉咙里硬挤出来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我猛地捂住嘴,踉跄后退,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墙上,才勉强没有瘫倒。

就在这时,身后传来一阵虚浮无力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。

我惊恐地回头。

是二叔。

他不知何时来到了后院,正扶着柴房的门框,脸色灰败得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,眼神涣散,嘴唇干裂出血口子。他看到了堂屋门缝里的景象,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、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。他抬起颤抖的手,指向堂屋的方向,又猛地指向我,或者说,指向我手里紧攥着的玉镯,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怨毒和一种……恍然大悟般的、令人心寒的绝望。

“镯……镯子……”二叔的声音嘶哑得几乎无法辨认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肺腑里挤出来的血沫,“……是……是它……引……引来的……”

他死死盯着我手里的玉镯,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带来灭顶之灾的灾星。

“你……你摘了镯子……它……它就醒了……它……它要……要找……替……”二叔的话没能说完,他猛地弯下腰,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,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。

“替……替什么?”我浑身冰冷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底疯狂滋生,“二叔!到底是什么?奶奶镇着什么?这镯子到底怎么回事?!”

二叔咳得几乎背过气去,他痛苦地摇着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彻底的恐惧和灰败。他不再看我,也不再说话,只是佝偻着背,剧烈地喘息着,目光涣散地望着地面,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和意志,变成了一个只会喘气的空壳。

完了。他什么都不会说了。或者说,他已经被吓破了胆,彻底崩溃了。

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。我低头看着掌心里那枚在灰白晨光下流转着诡异光泽的老玉镯。就是它!奶奶临死前让我戴上它,我摘下它后,一切都失控了!奶奶坐起来了,三叔吊死了,奶奶的尸体消失了……二叔说它引来了“它”?“它”是谁?要找替什么?

“替死鬼”三个字,像冰锥一样狠狠扎进我的脑海!

难道……奶奶戴着这镯子,就是为了镇住某个东西?而我摘下了镯子,就像是拔掉了封印的塞子……现在,那个被镇压的东西跑出来了?它……它在找替死鬼?所以三叔死了?下一个……会是谁?

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!我不能待在这里!绝不能!二叔已经废了,小姑和四叔他们不知所踪,三叔的尸体还吊在房梁上……这里只剩下我和这口空棺材,还有这个诡异的镯子!

跑!

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!我要离开这个被诅咒的老屋!离开这个恐怖的村子!越远越好!

我攥紧了那冰凉的玉镯,不再看失魂落魄的二叔,也不再看那敞开的、如同地狱入口般的堂屋大门。转身,用尽全身力气,朝着老宅后门的方向,跌跌撞撞地冲去!

冰冷的晨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,却吹不散心头那团浓得化不开的阴霾。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在村后泥泞的小路上,两旁是收割后荒芜的田野和光秃秃的树林,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显得格外萧瑟死寂。每一次回头,都仿佛能看到那黑洞洞的堂屋门口,或是三叔吊在梁上那双暴凸的、死死“盯”着我的眼睛。

跑!一直跑!直到肺像破风箱一样拉不动,喉咙里全是血腥味,双腿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,我才在一个远离村落的、废弃的看林人小屋旁停下。小屋早已坍塌大半,只剩下半堵残墙和几根歪斜的梁柱,勉强能遮挡一点视线。

我瘫坐在冰冷的残墙根下,背靠着粗糙冰冷的土坯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几乎要撞碎肋骨。汗水早已浸透内衣,此刻被冷风一吹,冻得我瑟瑟发抖。恐惧并未因距离而消散,反而像附骨之疽,更深地钻进骨髓里。

摊开紧握的右手。

那枚老玉镯静静地躺在掌心。一夜的颠簸和冷汗浸渍,并未让它沾染丝毫污秽。它在清晨晦暗的光线下,依旧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的、近乎妖异的油绿色光泽。镯体打磨得极其光滑,内圈刻着几个极其细小、繁复扭曲的符文,像虫子爬过的痕迹,又像某种古老的诅咒。

就是这东西!

我死死盯着它,奶奶临终的警告、那贴耳的冰冷低语、坐起的尸体、掐住脖子的枯手、三叔吊死的惨状、二叔绝望的呓语……所有恐怖的画面碎片,都因为这枚小小的玉镯而串联起来,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核心——它,是钥匙,是封印,也是……灾祸之源!

奶奶戴着它,镇着某个东西。我摘下了它,放出了那个东西。它在找替死鬼。三叔死了。下一个……会轮到我吗?

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噬咬着我的神经。我猛地扬起手,用尽全身力气,狠狠地将玉镯朝远处布满碎石和枯草的荒地砸去!

去死吧!这该死的鬼东西!

玉镯在空中划过一道黯淡的弧线,眼看就要坠入荒草丛中——

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!

那枚眼看就要脱手飞出的玉镯,竟然……竟然像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猛地拽住!

一股冰冷彻骨的吸力,毫无征兆地从我扬起的右手手腕处传来!那感觉极其诡异,仿佛手腕的骨骼深处生出了一个无形的漩涡,瞬间攫住了那枚飞出的玉镯!

玉镯在空中诡异地顿了一下,然后猛地倒飞回来!

啪嗒!

一声轻响。

那枚冰凉的、带着不祥气息的老玉镯,不偏不倚,稳稳地、死死地套回了我的右手手腕上!

严丝合缝!

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瞬间从手腕蔓延至全身,冻得我一个激灵!

我惊恐地看着自己手腕上那枚仿佛生了根般的玉镯,疯狂地用手去抠,用指甲去撬!可那镯子像是长在了我的皮肉骨头上,无论我用多大的力气,它纹丝不动!光滑的内壁紧贴着皮肤,冰冷而顽固。

为什么?!为什么甩不掉?!

极度的恐惧和挫败感像潮水般将我淹没。我颓然地靠着冰冷的土墙,浑身脱力,一股深沉的绝望攫住了心脏。

就在这绝望的深渊里,一个冰冷、僵硬、带着浓重泥土腥气和腐朽草药味的声音,毫无征兆地、直接在我耳边响起:

“镯……子……戴……好……”

是奶奶的声音!干涩,嘶哑,如同枯骨摩擦!

“啊——!”我魂飞魄散,猛地从地上弹起来,惊恐地环顾四周!

坍塌的土墙,歪斜的梁柱,荒芜的野地……空空荡荡,只有冷风吹过枯草的呜咽。

幻觉?还是……

那声音,如此清晰,如此贴近!就像……她正贴在我身后!

这个想法让我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!我猛地转身,背后只有半堵残墙,空无一人。

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。不是幻觉!绝对不是!

那声音再次响起,这一次,更加清晰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,冰冷地钻进我的耳膜:

“……去……找……回……来……”

“找……找什么?”我颤抖着声音,下意识地问出口,随即被自己的行为吓得一哆嗦。我在和谁说话?

“手……串……”那冰冷僵硬的声音贴得更近了,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、如同骨头摩擦的滞涩感,“……戴……上……放……我……回……去……”

手串?放她回去?

我脑子里一片混乱。奶奶的遗物里,除了这只从不离身的玉镯,我从未见过什么特别的手串!放她回去?回哪里?棺材已经空了!

“什……什么手串?在哪?”我几乎是哭喊出来,巨大的恐惧和压力让我濒临崩溃。

那冰冷的声音沉默了,仿佛在思考,又像是在倾听什么。过了几息,才再次响起,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、非人的阴冷:

“……他……拿……走……了……”

“……吊……死……鬼……”

吊死鬼?!

三叔!

我猛地想起三叔吊在房梁上、脚尖朝下的恐怖景象!是他?他拿走了奶奶说的“手串”?那东西……在吊死的三叔身上?

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!让我回到那个如同地狱般的堂屋?去找吊死的三叔身上可能存在的“手串”?

不!绝不!我死也不要再回去!

“不……我不去!”我嘶哑地低吼,身体因抗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,“我不回去!”

“由……不……得……你……”那贴耳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、怨毒,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我的神经,“……镯……子……在……你……手……上……”

“……找……不……回……来……”

“……下……一……个……就……是……你……”

最后一个字音落下,如同冰冷的判决。随即,那无处不在的、令人窒息的阴冷气息,如同潮水般倏然退去。

四周只剩下死寂的风声和我自己狂乱的心跳。

我瘫坐在冰冷的残墙下,浑身的力量都被抽干了。手腕上那枚玉镯像一道冰冷的镣铐,死死地锁住了我。奶奶那怨毒的警告如同魔咒,在脑海里疯狂回荡:“下一个……就是你!”

找不回那该死的手串,下一个吊死在房梁上的……就是我!

冰冷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交织着,几乎将我撕裂。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几分钟,也许是更漫长的时间,一种被逼到绝境的、近乎麻木的疯狂,终于压倒了纯粹的恐惧。

我慢慢抬起头,望向那个被灰白天光笼罩的、如同巨大坟冢般的村庄方向。

回去。

我必须回去。

回到那间吞噬了奶奶、吞噬了三叔的老屋。

回到吊死的三叔身边。

去找那串……不知道是什么的鬼东西!

这念头本身,就足以让人发疯。

当我如同行尸走肉般,拖着灌了铅的双腿,再次挪回村口时,天色已经大亮。灰白色的、毫无暖意的阳光笼罩着死寂的村庄。没有鸡鸣,没有狗吠,甚至连炊烟都看不到一缕。家家户户门窗紧闭,如同一个个沉默的、充满恐惧的洞穴。偶尔有模糊的人影在窗后一闪而过,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……避之唯恐不及的恐慌。

恐惧像瘟疫一样,一夜之间,彻底吞噬了这个村子。

老宅那扇沉重的、被三叔最后撞开的大门,依旧敞开着,像一个通往幽冥的洞口,向外散发着阴冷的寒气。我站在门口,心脏狂跳,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喉咙的刺痛。手腕上的玉镯冰冷刺骨,像一道催命的符咒。

最终,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转身逃跑的冲动。我闭上眼睛,深吸了一口冰冷的、带着死亡气息的空气,猛地睁开眼,一步,踏进了那如同地狱入口的门槛。

堂屋里的景象比清晨时更加触目惊心。

三叔的尸体,依旧直挺挺地吊在那根粗壮的房梁上!脚尖朝下!在惨淡的日光下,那张因窒息而青紫扭曲的脸庞显得更加狰狞恐怖。暴凸的眼球仿佛凝固着世间最深的怨毒和恐惧,死死地“盯”着门口的方向,像是无声的诅咒。粗粝的麻绳深深勒进他肿胀发黑的脖子里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、令人作呕的尸臭味。

棺材盖板依旧斜斜地掀开大半,露出黑洞洞的内部,空空如也。

地上散落的纸钱、香灰和打翻的祭品依旧一片狼藉。

二叔……不见了踪影。堂屋里死寂一片。

我的目光,死死地钉在三叔吊着的尸体上。奶奶冰冷怨毒的声音在脑海里尖叫:“手串……他拿走了……吊死鬼……”那该死的东西,就在他身上!

巨大的恐惧让我双腿发软,胃里翻江倒海。我死死咬住下唇,直到尝到血腥味,才勉强压下呕吐的欲望和转身逃跑的冲动。不能拖!下一个就是我!

我颤抖着,一步一步,极其缓慢地挪向那具悬吊的尸体。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,又像踏在薄冰覆盖的深渊。浓重的尸臭味越来越清晰,混合着灰尘和腐朽的气息,直冲鼻腔。

终于,我站到了三叔的脚下。抬头望去,他那张扭曲发紫的脸近在咫尺,暴凸的眼球仿佛正怨毒地俯视着我。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心理压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。

手串……手串……会在哪里?

我强忍着巨大的恐惧和恶心,目光颤抖着扫视三叔的尸体。深蓝色的寿衣(不知何时被谁换上的)还算完整,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,手腕……露在外面!

我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他的右手手腕上!

那里,在深蓝色袖口的边缘,赫然露出了一小截东西!

不是手串!

是几颗……珠子!

深褐色的,非金非木,看不出材质,表面似乎刻着极其细密的、扭曲的纹路。珠子用一根同样深褐色的、坚韧的细绳串着,只露出袖口一小截,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!

就是它!奶奶说的“手串”!

一股冰冷的战栗瞬间传遍全身!找到了!但……它正戴在吊死的三叔手腕上!

我该怎么办?爬上房梁解开绳子把他放下来?不!我根本做不到!光是站在他脚下,我已经快要崩溃了!

或者……直接从他手腕上褪下来?

这个念头让我浑身发冷。触碰一具吊死的、正在散发异味的尸体……光是想象那冰冷僵硬的触感,就足以让人发疯!

“快……”奶奶那冰冷怨毒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催促,带着无形的压力,“……拿……来……”

没有选择了!

我猛地一咬牙,几乎是闭着眼睛,颤抖着伸出右手,朝着三叔那垂落的、青黑僵硬的右手手腕抓去!目标是那串深褐色的珠子!

指尖,终于触碰到了!

冰冷!僵硬!如同触摸一块在冰窖里冻了千年的石头!

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顺着指尖猛地窜上手臂,激得我头皮发麻,差点尖叫出声!我死死咬住嘴唇,强忍着巨大的恐惧和恶心感,手指哆嗦着,抠向那串深褐色的珠子,试图将它从三叔的手腕上捋下来!

入手的感觉极其怪异。那珠子冰冷异常,材质非金非石,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阴冷感。细绳坚韧无比。我颤抖的手指用力抠住最上面那颗珠子,用指甲死死抵住细绳和珠子之间的缝隙,拼命往下褪!

很紧!那串珠似乎死死地箍在三叔僵硬的手腕上!

我用尽全身力气,指甲几乎要折断!终于,最上面那颗珠子艰难地向下滑动了一点点!露出了下面一截同样深褐色的细绳。

就在这时——

一种极其细微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……摩擦声,从我头顶传来!

嘎吱……

像是……麻绳被缓缓拉紧的声音?

我的心脏骤然停跳!全身的血液瞬间冲向头顶,又在下一秒冻成了冰坨!一股冰冷的、带着浓重腐臭气息的阴风,毫无征兆地、自上而下地吹拂在我的后颈上!

我僵硬地、极其缓慢地抬起头。

视线,一点一点地向上移动。

首先看到的,是三叔那双僵硬的、穿着黑色寿鞋的脚。脚尖,依旧直直地朝下。

目光继续上移……深蓝色的寿衣裤腿……

然后……

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!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!

三叔那张青紫扭曲、暴凸着双眼的脸……不知何时……竟然……竟然微微低垂了下来!

那双凝固着极致恐惧和怨毒的、布满血丝的眼球……此刻,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……死死地、直勾勾地……俯视着我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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