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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时间:2025-07-07 06:01:21

风过铎鸣抚晚星

编辑:安想浮殇 更新时间:2025-07-07 06:01:21
风过铎鸣抚晚星

风过铎鸣抚晚星

《风过铎鸣抚晚星》的男女主角是【冰冷,林晚星,沈星铎】,这是一本现实情感,虐文小说,由新锐作家“安想浮殇”创作,情节精彩绝伦。本站无弹窗,欢迎阅读!本书共计9647字,1章节,更新日期为2025-07-07 06:01:21.208550。目前在本网 【wxxxw.com】上完结。小说详情介绍:风过铎鸣抚晚星

作者:安想浮殇 总字数:9647

类型:现实情感,虐文

风过铎鸣抚晚星_精选章节

婚礼前夜,我在沈星铎书房发现一张泛黄的诊断书。 日期是我们初吻那晚——他确诊绝症晚期。

病床上他咳着血笑:“晚星,我偷来这一年好时光。”

我哭着想吻他,他却轻轻别开脸:“别碰…会传染。”

他死在我怀里时,窗外突然风过铎鸣。

后来整理遗物,他天文台的日记本里夹着银杏书签。

上面是他颤抖的字迹:“晚星,你才是…我生命里…最亮的光。”

最后一页夹着未寄出的信: “若真有来生…我还会循着星光…找到你。”

窗外,五月的晚风带着初暖的凉意,悄然拂过别墅阳台上悬挂的铜制风铃。风铃轻轻摇曳,发出一串细碎、清越的叮咚声,如同星辰坠入冰泉的叹息,在暮色渐浓的寂静里漾开,又无声地散去。那声音,清越得近乎脆弱,像一层透明的薄冰,覆盖在名为“幸福”的琉璃之上,看似坚固,内里却已布满细密、无声的裂痕。

林晚星站在宽敞明亮的衣帽间中央,身上那件纯白婚纱在柔和的顶灯下流淌着珍珠般细腻的光泽。层层叠叠的曳地裙摆,如同凝结的月光,铺展在深色的樱桃木地板上。她微微侧身,看着镜中那个眉眼间盈满期待的自己,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精致的蕾丝刺绣,那里缀着几颗小小的、宛如真正泪滴的水晶。

“真好看,”身后传来沈星铎低沉的嗓音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。他不知何时倚在了门框边,身形依旧挺拔,只是脸色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出几分过分的苍白,像一张被过度漂洗过的上好宣纸。

林晚星转过身,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,脸颊飞起淡淡的红晕,眼中是毫无保留的欢喜:“你什么时候溜进来的?吓我一跳。”她提着裙摆,小心地朝他走了两步,裙裾沙沙轻响,“真的好看吗?”

沈星铎的目光如同温柔的网,细细密密地笼罩着她,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。他缓步上前,脚步略显虚浮,却在靠近她时稳住了身形。冰凉的手指,带着晚风的凉意,小心翼翼地落在她裸露的肩头,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梦境。

“好看,”他重复道,声音很轻,如同羽毛拂过心尖,“我的晚星,是世上最美的新娘。”他的指尖沿着她光滑的肩线缓缓下滑,最终停留在她温热的手腕上,轻轻握住。那双手,曾经稳定地操控过精密的天文望远镜,此刻却带着细微的、无法控制的颤抖。

林晚星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不同寻常的凉意和颤抖。她反手将他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,蹙起秀气的眉尖:“手怎么这么冰?是不是又在阳台上吹风了?你身体刚好些,不能大意。”

“没事,”沈星铎唇角弯起一个安抚的弧度,那笑容像是精心描绘在苍白画布上的,带着一种脆弱的温柔,“刚才在阳台看了会儿星星,风有点凉。”他顿了顿,似乎想转移话题,目光落回她光洁的颈项,“项链呢?还没选好?”

“嗯,”林晚星微微嘟起嘴,带着点撒娇的意味,“总觉得之前试的那几条都不够特别。妈妈留下的那条珍珠的,感觉又太素雅了,压不住这件婚纱的气场。”她歪着头看他,眼中闪着期待的光,“你最懂我了,帮我看看?”

沈星铎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片刻,深邃的眼底像藏着一片沉静的、星光黯淡的夜空。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:“好。我记得书房抽屉里,好像有个旧盒子,里面有条链子,坠子是颗小星星……不知道还在不在。我去找找看。”

“小星星?”林晚星眼睛一亮,“我怎么不记得你有这个?”

“很久以前的东西了,可能压箱底了。”沈星铎笑了笑,抽出手,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松,“等着,我去翻翻。”

他转身离开衣帽间,走向走廊尽头那间属于他的书房。背影在柔和的廊灯下显得有些单薄,脚步似乎比平时慢了些许。

林晚星看着他消失在书房门后,心头那点因为婚纱和婚礼而雀跃的泡泡,莫名地滞了一下,被一丝难以言喻的、细微的不安轻轻戳破。她甩甩头,把这归结为婚前普遍的紧张感,重新将注意力投向镜中盛装的自己。她深吸一口气,试图找回那份纯粹的喜悦,指尖无意识地再次抚过婚纱上冰凉的水晶。

书房的门虚掩着,里面没有开顶灯,只有书桌上一盏老式绿罩台灯散发着昏黄、凝滞的光晕。沈星铎没有立刻去翻找抽屉。他背对着门口,手撑在厚重的实木书桌边缘,脊背微微佝偻下去,压抑着,肩膀却在剧烈地、无声地耸动。一声沉闷到极致的、撕扯般的呛咳被他死死捂在掌心,闷闷地逸出指缝,如同困兽濒死的呜咽。

几秒钟后,他身体绷紧的弦似乎松弛了一些,剧烈起伏的肩膀慢慢平复。他极其缓慢地直起身,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深蓝色手帕,极其仔细地擦拭着捂过嘴的掌心。手帕迅速被染上一小块深色的、不祥的污渍。他盯着那污渍看了片刻,眼神空洞,随即面无表情地将手帕揉成一团,紧紧攥在手心,仿佛要将那点刺眼的痕迹彻底捏碎。

他拉开书桌右侧最下方的抽屉,动作有些僵硬。里面堆着一些旧文件、票据,还有几本厚厚的、书脊磨损的天文学期刊。他摸索着,手指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碰到了一个蒙着薄尘的丝绒盒子。他顿了顿,像是耗费了极大的力气,才将那小小的盒子拿了出来。

就在这时,他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门轴转动声。

沈星铎的身体骤然一僵,握着盒子的手停在半空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
林晚星在衣帽间里等了片刻,那股莫名的不安感非但没有消散,反而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紧了心脏。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,提着繁复的婚纱裙摆,小心翼翼地跟了过来。她本不想打扰他,只是想悄悄看一眼。书房门虚掩着,她轻轻推开一道缝隙。

昏黄的灯光下,沈星铎背对着她,僵立着。他的动作显得那么奇怪,那么沉重。她的目光掠过他僵直的背影,下意识地落在他面前打开的抽屉里。在一堆杂乱的纸张边缘,一个敞开的旧牛皮纸文件袋歪斜地放着,里面露出一张纸的一角。

那张纸的质地、颜色都透着一股陈旧的气息。最上方,几个加粗的宋体字像烧红的烙铁,猝不及防地烫进了她的瞳孔:

——XX医院病理诊断报告书——

林晚星的心脏猛地一沉,仿佛骤然失重,直直坠向无底深渊。一种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全身的血液。她甚至忘了呼吸,忘记了身上沉重的婚纱,忘记了所有关于婚礼的期待,像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着,一步一步,梦游般走了进去。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,发出空洞的回响。

沈星铎听到脚步声,猛地转过身。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,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,握着丝绒盒的手抖得厉害,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惶和……一种被彻底撕开伪装的绝望。

“晚星……”他开口,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。

林晚星没有看他,她的全部心神都被那张纸攫住了。她绕过他,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,伸手,指尖冰凉颤抖,捏住了那张从文件袋里滑出的诊断报告。纸张在她手中发出细微的、濒死的窸窣声。

她强迫自己的视线聚焦。

姓名:沈星铎 性别:男 年龄:29岁 诊断:原发性肺腺癌晚期(IV期)伴多发转移 ……

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,狠狠扎进她的眼睛,刺穿她的心脏。

报告单下方的日期,更是如同地狱的烙印,带着毁灭性的力量,狠狠灼穿了她的灵魂——

报告日期:XXXX年X月X日

那个日期……林晚星死死地盯着,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凝固,又在下一秒疯狂地逆流冲上头顶,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。

那是去年的初夏,郊外湖畔天文台观测活动结束后的那个夜晚。夜风温柔,带着湖水微腥的气息和青草的芬芳。满天的繁星低垂,仿佛触手可及。她和他并肩坐在观星平台的边缘,脚悬空晃荡着。他指着天鹅座的方向,声音低沉而温柔地讲解着星云的故事。不知是谁先靠近,也不知是谁的呼吸先乱了频率,在银河倾泻的星光下,在万籁俱寂的宇宙背景里,他的唇带着星辉的微凉和少年般的青涩悸动,轻轻地、珍重地落在了她的唇上。

那是他们的初吻。一个被林晚星在心底反复描摹、视若珍宝、象征着纯粹爱恋开始的夜晚。

而这张冰冷的、宣告死亡的判决书,竟赫然签注在同一个日期!

也就是说,在那个星光璀璨、初吻定情的浪漫夜晚,在她满心欢喜地跌入爱河的时刻,他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身患绝症,时日无多!
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林晚星听到自己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,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。她猛地抬起头,那双总是盛满星光的杏眼,此刻被巨大的惊骇、被灭顶的背叛感、被无法理解的荒诞彻底撕裂,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张苍白如纸的脸,“这一天……沈星铎……这一天?是这一天?!”

她的声音陡然拔高,尖利得变了调,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,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:“你早就知道了?!在我们……在我们……”后面的话,被汹涌而上的巨大哽咽死死堵住,只剩下撕裂般的抽气声。她握着那张薄薄纸页的手剧烈地颤抖着,仿佛那不是纸,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,烫得她灵魂都在尖叫。

沈星铎在她尖利的质问下,身体晃了晃,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。他眼中最后一点强装的镇定彻底碎裂,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无措。他下意识地想上前一步,想去碰触她,想去解释,想去……挽回什么?可他刚一动,一阵更加凶猛的呛咳毫无预兆地爆发出来。

“咳咳……咳……呜……”他猛地弓下腰,一手死死捂住嘴,另一只手慌乱地撑住桌面,试图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。剧烈的咳嗽撕扯着他的胸腔,发出沉闷空洞的回响,如同破旧风箱的残喘,一声比一声急促,一声比一声破碎。他额角青筋暴起,身体痛苦地痉挛着,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。

林晚星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痛苦地蜷缩、咳喘,看着他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紧紧捂着嘴,看着他单薄的脊背在昏黄灯下拉出脆弱无助的剪影……那张冰冷的诊断书带来的滔天愤怒和巨大的被欺骗感,瞬间被另一种更尖锐、更冰冷的恐惧狠狠刺穿、搅碎。

“星铎!”她失声尖叫,婚纱沉重的裙摆绊了她一下,她踉跄着扑过去,丢掉那张该死的纸,冰凉颤抖的手紧紧抓住他剧烈起伏的肩膀,试图扶住他,“星铎你怎么了?别吓我!星铎!”

她慌乱地想要掰开他死死捂住嘴的手,想要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。可他的力气大得惊人,死死地捂着,指缝间,刺目的、粘稠的鲜红正一点点地、无法遏制地渗出来,染红了他苍白的手指,也染红了林晚星瞬间冻结的视线。

那抹鲜红,如同地狱之门在她眼前轰然洞开的颜色。

“医生!叫医生!”林晚星的尖叫划破了别墅死寂的夜,带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。

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撕裂了城市沉静的夜幕,蓝红交替的灯光疯狂旋转,将别墅区精心修剪的绿篱和雕花铁门映照得光怪陆离。林晚星蜷缩在冰冷的车厢一角,身上还穿着那件圣洁的、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的繁复婚纱。裙摆上层层叠叠的蕾丝和珠绣在混乱中沾满了灰尘和……他咳出的、星星点点的暗红血渍,像盛开的、绝望的彼岸花。

她紧紧握着沈星铎冰凉得没有一丝生气的手。他的手那么瘦,骨节硌着她的掌心,像握着一把嶙峋的枯枝。他双目紧闭,脸上罩着透明的氧气面罩,每一次急促而微弱的呼吸都在面罩上凝结出一片转瞬即逝的白雾。那白雾,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。

护士熟练地操作着各种仪器,冰冷的电子音滴滴答答地响着,如同催命的符咒。林晚星的目光死死胶着在沈星铎脸上,看着他过分凹陷的双颊,看着他惨白如纸的唇,看着他被冷汗浸湿的额发……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印证着那份诊断书的残酷。她浑身冰冷,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,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,一波又一波地淹没她,让她窒息。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,只觉得胸腔里空荡荡的,只剩下救护车鸣笛声尖锐的回响。

急救室的门在她眼前猛地关上,上方刺目的红灯亮起,像一只冷漠的血色眼睛。那扇门,隔绝了生死,也隔绝了她所有的希望。她僵立在门外,冰冷的瓷砖地面透过薄薄的鞋底传来刺骨的寒意。婚纱沉重的裙摆拖曳在地,沾着污渍和血迹,像一个巨大而荒谬的笑话。

时间失去了刻度,每一秒都被拉长成一种酷刑。她靠着冰冷的墙壁,身体一点点滑落,最终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。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刺鼻,混杂着一种若有若无的铁锈味——那是血的味道。她抱着膝盖,将脸深深埋进沾着血污的婚纱裙摆里,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。没有眼泪,只有无边无际的寒冷和深入骨髓的恐惧,像无数冰冷的针,密密麻麻地刺穿她的身体。
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一个世纪,也许只有几分钟。那扇沉重的门终于被从里面推开。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,脸上带着职业性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。

林晚星像是被电击般猛地抬起头,挣扎着想站起来,双腿却软得不听使唤。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过去,沾满灰尘和血污的婚纱狼狈地拖在地上。

“医生……他……他怎么样?”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。

医生摘下口罩,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染血婚纱、脸色惨白如鬼的年轻女孩,眼中掠过一丝同情,但语气是职业化的冷静:“病人情况暂时稳定了。但……非常不乐观。原发性肺腺癌晚期,全身多发转移,肺部感染严重,伴有大咯血。刚才只是暂时止住了出血点。”他顿了顿,似乎在斟酌措辞,“家属……要有心理准备。随时可能……再次发生危险。”

“心理准备”四个字像冰冷的铁锤,狠狠砸在林晚星早已脆弱不堪的心上。她眼前阵阵发黑,几乎站立不稳,只能死死抓住冰冷的门框,指甲几乎要嵌进金属里。

“能……能进去看看他吗?”她哀求着,声音破碎不堪。

医生沉默了一下,点点头:“动作轻点,病人非常虚弱。”

林晚星几乎是跌撞着冲进病房。

浓烈的消毒水和药物气味扑面而来。沈星铎躺在惨白的病床上,身上连接着各种管线,心电监护仪发出单调而规律的滴滴声。灯光惨白,将他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映照得如同蜡像,只有眼窝和颧骨下方投下深重的阴影,显得更加嶙峋脆弱。氧气面罩下,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,每一次吸气都牵动着胸腔微弱的起伏。

“星铎……”林晚星扑到床边,小心翼翼地握住他露在被子外那只冰凉的手。她的手同样冰冷,却在触碰到他的瞬间,感到一丝微弱的心安。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决堤,汹涌而出,无声地滚落,滴在他苍白的手背上,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。

沈星铎浓密而失色的睫毛颤动了几下,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。那双曾经映着星河、盛满温柔笑意的眼眸,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翳,黯淡无光,视线涣散了好一会儿,才艰难地聚焦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。

他的嘴唇在氧气面罩下极其微弱地动了动,似乎想说什么,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。

林晚星俯下身,凑近他的唇边,屏住呼吸。

“……晚……星……”气若游丝的两个字,带着粗粝的摩擦感,像砂砾刮过干涸的土地。

“我在!星铎,我在这里!”林晚星用力回握他的手,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,却又拼命压抑着,怕惊扰了他,“别说话,别说话,好好休息……”

沈星铎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,目光执拗地看着她,仿佛用尽了全身仅存的力气。他的视线艰难地移动,落在她身上那件被灰尘和血迹弄脏、却依然能看出原本圣洁模样的婚纱上。他眼底深处,有什么东西剧烈地翻涌了一下,最终沉淀为一片浓得化不开的、沉重的悲哀。

“……婚纱……”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,声音微弱得几乎被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盖过。他动了动被林晚星握着的手指,极其轻微地勾了勾她的指尖,像是安慰,又像是无言的道歉,“……弄……脏了……”

这句话像一把淬了盐的钝刀,狠狠捅进林晚星的心窝,再用力地绞动。她再也控制不住,压抑的呜咽冲破喉咙,化为破碎的痛哭:“不脏!不脏!星铎,只要你好起来……婚纱……我们再买新的……我们……我们还要结婚的啊……”她泣不成声,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,大颗大颗地砸落在他枯瘦的手背上,滚烫而绝望。

沈星铎看着她崩溃痛哭的样子,灰败的眼底掠过深切的痛楚。他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那灰翳的深处,竟奇异地泛起一丝微弱的光亮,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、回光返照般的平静和释然。

他极其缓慢地、用尽全力地抬起另一只没有输液的手,颤抖着,试图去够氧气面罩的边缘。

“别动!”林晚星慌忙按住他的手,“你需要氧气!”

沈星铎固执地、轻轻地推开了她的手,动作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。他颤抖的手指摸索着,终于勾住了面罩的边缘,极其费力地、一点一点地将它往下拉,露出了他惨白干裂的嘴唇。

新鲜的空气涌入,让他发出一阵压抑的呛咳,身体在病床上痛苦地蜷缩了一下,脸色瞬间变得更加灰败。但他死死咬住下唇,忍住了这阵撕心裂肺的咳意,目光执着地看向林晚星。

“晚……星……”他的声音脱离了面罩的阻隔,依旧沙哑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清晰,“听……我说……”

林晚星心如刀绞,只能用力点头,泪眼模糊地看着他。

沈星铎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,像是在积蓄最后的力量。他看着她,那双渐渐失去神采的眼中,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——浓烈的爱恋,蚀骨的愧疚,无尽的遗憾,还有一丝……近乎解脱的坦然。

“……那一年……”他艰难地喘息着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肺腑里挤出来的,“……偷来的……好时光……”

他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,扯出一个苍白、脆弱、却又无比清晰的微笑。那笑容里没有苦涩,没有怨怼,只有纯粹的、带着血色的温柔和满足。鲜红的血丝,不受控制地再次从他干裂的唇角蜿蜒渗出,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,刺目惊心。

“能……遇见你……真好……”他看着她,目光温柔得如同最初那个星光下的凝望,用尽最后的力气,一字一顿,清晰地说道,“……我……的……晚……星……”

话音落下的瞬间,他眼中的光亮如同燃尽的烛火,骤然熄灭。那只被林晚星紧握着的手,猛地一沉,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气,变得彻底冰冷而沉重。心电监护仪上那象征着生命的绿色曲线,在发出一阵尖锐、刺耳的警报长鸣后,猛地拉成了一条笔直、冰冷的、再无起伏的直线——

滴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!

那单调而绝望的长音,如同死神冰冷的宣判,瞬间贯穿了林晚星的耳膜,也彻底撕裂了她摇摇欲坠的世界。

“星铎——!!!”

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林晚星喉咙深处迸发出来,带着毁灭一切的绝望和剧痛。她猛地扑到他冰冷僵硬的躯体上,双手疯狂地摇晃着他瘦削的肩膀,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,汹涌地冲刷着她惨白扭曲的脸庞。

“不要!不要丢下我!沈星铎!你醒醒!你看着我啊!你说过要娶我的!你说过的!”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,声音嘶哑破碎,像一只濒死的鸟在哀鸣,“你骗我!你一直都在骗我!你说只是小感冒……你说只是累了……你说婚礼前会好起来的……你这个骗子!大骗子!你怎么可以……你怎么可以……”

她俯下身,不顾一切地想要吻上他那染血的、冰冷的、已经失去所有温度的唇。仿佛那样,就能将残存的生命渡给他,就能唤回那已经消散的灵魂。

然而,就在她的唇即将触碰到他的前一刻,一只冰冷得没有丝毫生气的手,却极其轻微地、却带着一种最后的、固执的力道,挡在了她的唇前。那只手无力地垂着,指尖还残留着血迹的暗红。

林晚星的动作僵住了。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,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依旧平静、却再无回应的脸庞。那个微弱的阻挡动作,如同他最后无声的遗言,清晰地刻进了她的骨髓里。

——别碰……会传染……

他连死,都在想着这个荒谬又可悲的谎言!连死,都在想着推开她!

巨大的悲痛和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彻底将她淹没、吞噬。她失去了所有力气,瘫软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,额头抵着同样冰冷的床沿,身体蜷缩成一团,发出压抑到极致的、如同小兽濒死般的呜咽。整个世界在她眼前崩塌、陷落、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烬。
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绝望的哭声中,窗外,毫无预兆地,起风了。

那风似乎格外猛烈,带着初夏特有的、呼啸而过的力量,撞击着医院走廊尽头那扇半开的、老旧的玻璃窗。窗棂上,悬挂着一枚不知被谁遗忘的、小小的、黄铜制成的铎铃。那铎铃在狂风的撞击下,猛地剧烈摇晃起来。

“铛——铛——铛——!”

清越、空灵、却又带着一种穿透灵魂般苍凉寂寥的铎鸣声,骤然响起,一声声,穿透冰冷的墙壁,穿透绝望的哭嚎,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病房里。

那声音,如同来自遥远天际的悲鸣,又似爱人诀别时,灵魂深处发出的最后一声叹息。它敲打着生者的耳膜,也仿佛在叩问着这无常而残酷的命途。

林晚星被这突如其来的铎鸣声惊得浑身一颤,猛地抬起头。她泪眼婆娑地望向窗外,只看到那枚小小的铎铃在风中疯狂地旋转、颤抖,发出连绵不绝的清响。

风过铎鸣。

那清越的声响,曾是她幸福时光里最温柔的背景音。而此刻,却成了她心上永世无法愈合的伤口上,最锋利的一把盐。

冰冷的晨光,吝啬地透过百叶窗的缝隙,在病房惨白的地板上切割出几道毫无暖意的光栅。空气里依旧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消毒水味和死亡冰冷的余息。沈星铎的身体已经被蒙上了刺眼的白布,推往那个她不敢去想、不敢去看的终点。

林晚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的。她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,身上那件沾满泪痕、血迹和灰尘的婚纱沉重地拖曳着,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,又像陷在无边的泥沼里。路人投来惊诧、怜悯或探究的目光,她浑然不觉。世界在她周围褪去了所有色彩和声音,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白和一片死寂的嗡鸣。

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,最终回到了那栋曾经承载着所有关于“家”和“未来”幻梦的别墅。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空洞得可怕。推开门,屋内死寂一片,空气中还残留着昨日婚礼布置时留下的、淡淡的百合花香。那香气,此刻闻起来却带着一种腐朽的甜腻,令人作呕。

她没有开灯,任由昏暗吞噬着自己。婚纱的裙摆扫过光洁的地板,发出沙沙的轻响,如同丧钟的余韵。她一步步走上二楼,推开书房的门。昏暗中,那张厚重的书桌,那把他曾坐过的椅子,都沉默地矗立着,像一座座冰冷的墓碑。

她走到书桌前,目光落在那个最下方的抽屉上。抽屉还敞开着,如同一个无声的伤口。里面,那个旧牛皮纸文件袋刺眼地躺在杂乱的纸张上。她伸出手,指尖颤抖着,触碰到它粗糙的表面,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。

她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,空气冰冷地刺入肺腑,带来一阵尖锐的痛。她猛地拉开了抽屉旁边的另一个抽屉。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几本厚厚的硬皮笔记本,封面是深邃的墨蓝色,印着烫金的星云图案——那是沈星铎在天文台工作时专用的观测日志。

她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,也是最旧的一本。封皮有些磨损,边角已经微微卷起。她无意识地翻开,厚重的纸张发出轻微的摩擦声。

一张薄薄的、干枯的银杏叶书签,毫无预兆地从扉页间滑落出来,打着旋儿,无声地飘落在深色的地板上。

林晚星的心猛地一跳。她弯腰,用冰冷僵硬的手指捡起那片叶子。叶子已经失去了鲜活的金黄,呈现出一种陈旧的、接近泥土的褐色,叶脉却依旧清晰坚韧。叶片的正面,绘着几个精细的星座连线,笔触流畅而熟悉。翻到背面——

几行熟悉的、却因书写者力竭而显得异常颤抖歪斜的字迹,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挣扎,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眼帘:

“晚星,你才是……我生命里……最亮的光。”

每一个笔画都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扭曲,仿佛书写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,却又固执地、一笔一划地刻下。
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。林晚星握着那片薄薄的叶子,如同握着一块滚烫的烙铁。她僵在原地,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心脏,又在瞬间冻结成冰。巨大的悲伤和迟来的领悟如同冰与火的洪流,在她体内疯狂地冲撞、撕扯。

她猛地翻开日志的最后一页。

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、略微发黄的信纸,静静地夹在那里。

她颤抖着,近乎粗暴地展开信纸。

那上面,是他熟悉的、清俊有力的笔迹,但字里行间,也染上了一丝挥之不去的、病痛的虚弱和沉重。每一个字,都像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量写就:

“晚星: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,我大概已经变成天上的某一粒尘埃,或者……化作了环绕你身边的一缕微风了吧。原谅我的自私和懦弱,用谎言筑起一座沙堡,贪婪地偷取了一年本不该属于我的时光。

那晚在湖边,当星星吻上你的唇,我的口袋里,就揣着那张冰冷的‘判决书’。那一刻,世界在我面前轰然崩塌。可看着你眼中映着的星光,感受着你唇上的温度,我却像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,生出了最卑鄙的贪念——我想拥有你,哪怕只有一天,哪怕要用永世沉沦来交换。

我无数次想告诉你真相,想推开你,想让你恨我然后离开。可每一次,当你的手放在我掌心,当你笑着计划我们的未来,那点可怜的勇气就瞬间溃散。我沉溺在你点亮的光里,像个饮鸩止渴的囚徒。

每一次咳血后的深夜,看着你熟睡的脸,我都觉得自己罪孽深重,却又无法自拔。 ‘别碰,会传染’……这是我编织过最拙劣、最伤人的谎言。晚星,对不起。我不是怕传染给你,我是怕……怕你沾染上我身上这腐朽的、死亡的味道。

怕这味道,会玷污了你生命里本该拥有的、长久的星光。 你说你最喜欢银杏,喜欢它凋落时也带着金色的壮美。这片叶子,是我去年秋天在台里那棵老树下捡的,偷偷画上了我们初吻那晚看到的星座连线。

晚星,你知道吗?在遇见你之前,我以为自己追逐的是宇宙尽头那些冰冷的光。

遇见你之后,我才明白,你就是我贫瘠生命里,唯一真实、唯一温暖、唯一值得穷尽所有去仰望的光源。

你照亮了我走向终点的、最黑暗的路。

别为我哭泣太久。答应我,好好活下去。替我看看那些我们约定好要一起去看的星河,替我感受四季的风,替我……好好爱这个有你的世界。

若这渺茫宇宙真有所谓的轮回,若星辰流转真能指引迷途的灵魂……

晚星,你等着。 来生,无论隔着多少光年,历经多少劫难,我还会循着你灵魂的星光…… 找到你。 永别了,我的光。 —— 星铎绝笔”

最后一个字落下,笔迹已然虚浮飘忽,带着一种油尽灯枯的决绝。

信纸从林晚星冰冷僵硬、再也无法控制颤抖的手中滑落,如同那片枯叶一样,无声地飘落在冰冷的地板上。

她像一尊被彻底抽空了所有支撑的泥塑,直直地向后倒去,脊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她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。所有的感官,所有的知觉,都在读完那封信的瞬间彻底麻木、冻结。

巨大的、迟来的、足以摧毁一切的悲痛,终于如同积蓄了万年的冰川轰然崩塌,带着毁灭性的力量,排山倒海般将她彻底淹没。那不再是昨日在医院里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喊,而是一种更深沉、更绝望、更彻底的崩溃。她张着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只有喉咙深处传来一阵阵压抑到极致的、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抽气声。胸腔剧烈起伏,每一次吸气都像有无数把钝刀在缓慢地切割她的内脏。滚烫的泪水如同失控的洪流,汹涌地冲出眼眶,顺着她惨白麻木的脸颊疯狂滚落,瞬间便浸湿了胸前的衣襟。

她蜷缩在冰冷的墙角,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着,双手死死地抠抓着身下的地板,指甲断裂翻卷也浑然不觉。那无声的恸哭,比任何嚎啕都更令人心碎。那是灵魂被生生撕裂、被彻底碾碎后发出的悲鸣。

窗外的天色,在压抑的寂静中,终于彻底暗沉下来。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,远处模糊的霓虹光影透过百叶窗的缝隙,在地板上投下变幻不定、如同鬼魅般的光斑。

不知过了多久,那几乎让她窒息的痉挛和无声的泪雨才稍稍平息。林晚星如同刚从深海挣扎上岸的溺水者,浑身湿冷,精疲力竭。她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抬起头,布满血丝、肿胀不堪的双眼,空洞地望向窗外那片被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。

夜色如墨,厚重的云层遮蔽了所有星辰。城市的灯光喧嚣而冷漠,将天空映照成一片浑浊的、病态的暗红色。

没有星光。

一片星光也没有。

她所追逐的星光,她生命里唯一的光源,已经彻底熄灭了。

一股冰冷的、巨大的空茫感攫住了她,比之前的剧痛更加令人窒息。她挣扎着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扶着冰冷的墙壁,一点一点地,极其缓慢地站了起来。脚步虚浮,如同踩在云端。

她踉跄着,像个幽灵般穿过死寂的书房,推开沉重的玻璃门,走上了空旷的阳台。

夜风扑面而来,带着初夏特有的、微凉的湿意,猛烈地吹拂着她散乱的发丝和单薄的衣衫。风声中,似乎又夹杂着远方隐约的、若有似无的铎鸣,清越而苍凉,如同一声跨越时空的、悠长的叹息。

林晚星站在阳台边缘,冰冷的金属栏杆硌着她的小腹。她抬起头,固执地、近乎偏执地仰望着那片被光污染彻底吞噬的、漆黑如墨的夜空。泪水早已流干,脸上只剩下冰冷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疲惫。

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,对着那片虚无的、死寂的黑暗,一遍又一遍,如同最虔诚也最绝望的祷告:

“星铎……”

“星铎……”

“星铎……”

风声呜咽着掠过空旷的阳台,卷起她散落的发丝,拂过她冰冷麻木的脸颊,带来一丝细微的、奇异的触感。那感觉,轻柔得如同情人的指尖,带着一丝熟悉的、近乎幻觉的微凉,小心翼翼地,抚过她干涸的眼角,掠过她失去血色的唇。

风过铎鸣,余音散尽。

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、令人窒息的虚空,和那无声的、绝望的回响,在灵魂深处一遍遍回荡。


更新时间:2025-07-07 06:01:21